朔北营。
夜色,如同一块沉重的黑铁,死死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。
风从荒原上刮过,卷起沙尘,吹得营地里火把猎猎作响,光影摇曳,将士卒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。
压抑。
死一样的压抑。
从李琼带着一千亲兵回到大营的那一刻起,这股压抑的气氛,就笼罩了整个朔北。
没有人说话,没有人问。
但每一个朔北兵的脸上,都写满了屈辱和愤怒。
他们是百战余生的精锐,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狼。
可今天,他们却在自己人的地盘上,被人指着鼻子羞辱,最后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,灰溜溜地退回来。
这口气,谁都咽不下。
李琼翻身下马,将缰绳扔给亲卫,一言不发。
他的脸,在跳动的火光下,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。
他径直走向中军大帐。
周虎和几名核心将领,眼神交汇,默默地跟了上去。
帐帘被掀开,一股冷风灌了进去。
大帐内,沙盘上的旗帜还静静地立着,但气氛已经和离开时,截然不同。
李琼走到沙盘前,没有看地图,而是随手将头盔摘下,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。
哐当!
一声巨响,在寂静的大帐内,显得格外刺耳。
所有人的心脏,都跟着这一下,猛地一抽。
“曹彰。”
李琼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。
“兵部尚书曹嵩的儿子。”
“从今天起,他就是肃南城守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,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“总领肃南一切军政。”
最后一句话,他抬起头,目光扫过帐内每一个将领的脸。
“圣旨上那五千兵马,他扣下了。”
“不给。”
轰!
李琼的话,像是一颗炸雷,在所有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。
短暂的死寂之后,是无法抑制的哗然。
“什么?”
“曹彰?那个京城来的纨绔子弟?”
“他凭什么当肃南城守!镇北王同意了吗?”
“这他娘的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!”
周虎那只独目,瞬间充血,变得一片赤红。
他猛地一拳,砸在旁边的兵器架上。
砰的一声闷响,坚硬的铁木架子,竟被他砸出了一道清晰的裂痕。
“他娘的!”
周虎的怒吼,像一头被激怒的猛兽。
“欺人太甚!”
“大帅。这还有什么好说的!”
他上前一步,粗壮的手臂青筋虬结,指着南方肃南城的方向。
“那个曹彰算个什么东西,也敢在咱们头上动土!”
“肃南军那群货色,咱们又不是没见过,一群没卵蛋的软脚虾!”
“大帅您下令!”
周虎的独目里,燃烧着疯狂的火焰。
“我这就点齐弟兄们,咱们现在就杀回去!”
“他不是不给兵吗?”
“咱们自己去拿!”
“我看谁敢拦!”
“杀过去!”
这三个字,带着一股血腥的煞气,回荡在整个大帐之中。
帐内几个年轻的将领,被他这股气势一激,也是热血上头,纷纷跟着附和。
“对,周将军说得对,杀过去!”
“咱们朔北的兵,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!”
“抢他娘的!”
“住口!”
一声断喝,压下了所有人的叫嚣。
说话的是一名年过四旬,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老将。
他是李玄策当年的亲卫营副统领,名叫王政,为人沉稳。
王政脸色铁青地看着周虎。
“老周,你疯了不成!”
周虎脖子一梗,红着眼吼了回去。
“我没疯,老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!”
“咽不下?”王政冷笑一声:“咽不下,你就要带着大帅和这一千多号弟兄,去送死吗?”
“你放屁,谁去送死了!”
“我问你!”王政上前一步,死死地盯着周虎的眼睛:“我们是什么身份?”
周虎一愣。
王政的声音,冰冷而残酷。
“我们是戴罪立功的罪军,大帅身上,还背着五万军功的枷锁!”
“你现在带着兵去冲击肃南大营,那叫什么?”
“那叫哗变,叫谋反!”
“这罪名,你担得起吗?!”
谋反!
这两个字,像一盆冰水,从所有人的头顶,狠狠浇下。
刚刚还热血沸腾的几个年轻将领,瞬间哑火了,脸上一片煞白。
这个词,是李家军所有人心中,永远的痛,永远的禁忌。
忠武侯李烈,镇北侯李玄策,李家两代将星,就是陨落在这两个字上。
周虎的身体,也猛地一僵。
他脸上的疯狂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痛苦和挣扎。
王政看着他,继续说道:“曹彰那小子,巴不得我们动手!”
“我们前脚刚冲进营门,他后脚就能把我们定义为叛军!”
“到时候,他名正言顺,调动肃南全军对我们进行绞杀,我们这一千人,能活下来几个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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