僵持了大约十几秒,空气仿佛凝固到了冰点。最终,杨宇霆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,一甩袖子,转身大步走向厅内的帅案方向,显然强压下了怒火,但语气依旧冰冷:“好!好一个少帅钧令!我倒要看看,汉卿有何等‘核心机密’要与我商议!”常荫槐见杨宇霆如此,也只得阴着脸跟上。
王勇见二人入内,不再阻拦,但依旧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,目光如电,死死盯着那四名被拦在门外的杨宇霆卫士。李振唐则悄然移步,站到了于学忠身侧稍后的位置,右手插在宽大的军大衣口袋里,握紧了冰冷的枪柄。
厚重的厅门,在王勇的示意下,被两名卫士缓缓关闭,隔绝了内外的视线,也隔绝了声音。厅外,只剩下寒风的呜咽和无声的对峙。
老虎厅内,灯火通明。杨宇霆径直走到帅案右侧主位,毫不客气地坐下,常荫槐则坐在他下首。帅案主位空悬,张学良尚未现身。
杨宇霆环顾四周,看着空荡荡的厅堂,眉头紧锁,心中那股不安愈发强烈。他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盖碗茶,想喝一口定定神,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。常荫槐则显得更加焦躁,手指不停地捻着袍袖的边角,目光游移不定。
时间在死寂中流淌,每一秒都无比漫长。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寒意。
突然,厅内侧面的一扇小门被推开。张学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将官常服,未佩戴任何勋章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步履沉稳地走了出来。他身后只跟着一名捧着文件的年轻副官。
杨宇霆和常荫槐立刻站起身。杨宇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,但那笑容僵硬而疏离:“汉卿来了。”
张学良没有回应杨宇霆的招呼,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。他径直走到帅案后的主位坐下,目光低垂,看着桌面,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:“杨总参议,常省长,深夜请二位来,是有几件关乎东北生死存亡的要务,急需议定。”
杨宇霆和常荫槐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。张学良的态度,太反常了!
“汉卿有何要务,但说无妨。”杨宇霆重新坐下,端起茶杯,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。
张学良抬起头,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第一次直视杨宇霆,声音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:“第一件,易帜之后,东北军需整编裁汰,统一于中央军事委员会指挥。杨总参议在锦州、山海关一带的部队,番号混杂,装备不一,亟需整肃。我意,将你部三个主力旅,打散编入万福麟、王以哲部。你本人,调任军事参议院副院长。常省长所辖之铁路、兵工厂等要务,移交新成立的东北政务委员会统一管理。你二人,即日交卸现有职务,赴南京述职。”
如同晴天霹雳!杨宇霆手中的茶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猩红的地毯上,摔得粉碎!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的皮靴和裤脚,他却浑然不觉!他猛地站起身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,继而因极度的愤怒而涨得通红,指着张学良,手指剧烈颤抖:“张学良!你…你这是要削我的权,夺我的兵?!你好大的胆子!你忘了是谁辅佐老帅打下这东北基业?!你忘了是谁在你爹灵前…”
“住口!”张学良也猛地一拍帅案,霍然站起!他眼中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,声音如同受伤的猛虎咆哮,震得整个大厅嗡嗡作响,“杨宇霆!你结党营私,架空主帅,私调军队,暗通日寇!证据确凿!还敢在此咆哮公堂,妄提我父帅?!今日召你二人前来,不是商议,是宣判!”
“什么?!”杨宇霆如遭雷击,脑子一片空白!常荫槐也吓得魂飞魄散,猛地站起,脸色煞白如纸,尖声叫道:“少帅!冤枉!这是诬陷!是于学忠!是于学忠构陷忠良!”
就在这电光火石、杨常二人心神剧震、失声惊呼的瞬间!
“动手!”一直如同雕像般侍立在厅门内侧阴影里的于学忠,眼中寒光爆射,发出一声如同惊雷般的怒吼!
这声怒吼就是信号!
“砰!砰!”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枪响,如同死神的丧钟,在空旷的老虎厅内猛然炸裂!
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帅案旁、捧着文件的那名年轻副官(实为卫队营神枪手假扮),在“动手”二字出口的刹那,已闪电般从文件下抽出两支早已上膛的勃朗宁手枪!一支指向杨宇霆,一支指向常荫槐!枪口焰光喷射!子弹带着凄厉的呼啸,精准无比地钻入杨宇霆的眉心与常荫槐的心脏!
杨宇霆脸上那混合着惊骇、愤怒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瞬间凝固!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,额头上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赫然出现!鲜血混合着脑浆,如同喷泉般向后飙射而出,溅在身后那幅猛虎下山的油画上,将那斑斓的虎皮染得一片猩红!他双目圆睁,死死瞪着前方,似乎想看清什么,身体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,轰然向后栽倒!
常荫槐则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嚎!子弹在他胸前炸开一团血花!他脸上的惊恐和狡诈瞬间被巨大的痛苦所取代,双手徒劳地捂住胸口,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,踉跄着向后撞翻了座椅,重重摔倒在地毯上,抽搐了几下,便再无声息。那双圆睁的眼睛里,还残留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这突如其来的结局的茫然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