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屿知此时已经睡下了。他的眉头舒展,呼吸平稳。
宁欢见状,暗暗松了口气,黎川柏走过来劝了宁欢一会儿,见他坚持陪床,也就随他的性子了。
等护工推门进来时,刚好撞见这诡异的一幕。
病床上躺着个虚弱的青年,旁边还立了两个门神,一站一坐,谁也不说话,全都盯着床上的人看。
入夜,宁欢掏出手机,定了一堆闹钟。
从凌晨一点到清晨七点,每个整点响一次,生怕自己睡沉了,漏了江屿知的动静。
他瞅着隔壁卧室的门,悄悄掀开被子想挪过去,奈何刚坐起身,忽然被黎川柏搂住了,“又干什么?”
宁欢试着挣了一下,“我去隔壁睡吧,你明天还要上班。”
“躺着。”黎川柏的声音淡淡的,“闹钟不一定能叫醒你这头猪妖,到时候我喊你。”
宁欢撇撇嘴,重新躺回了黎川柏的怀里,耳朵却时刻竖着,留意着外间的动静。
或许是宁欢在时间里做了记号的缘故,这一晚过得格外漫长。
他每次起夜去看江屿知时,都见江屿遥像尊雕像般定在床头,一动不动。就连护工都靠在凳子上休息了,他也没有任何反应。
宁欢站在旁边偷偷打量了一会儿,心里忽然空落落的。
当初自己刀伤入院时,也曾疼得彻夜难眠,每次熬不住睁开眼,又总能看见黎川柏守在床边。
男人没睡,就坐不远处的沙发里。只要自己一醒,就过来帮自己擦汗,又问要不要叫医生。
当时只道是寻常。
如今望着江屿遥这副模样,宁欢才忽然意识到,自己在医院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,黎川柏是不是也像他这样,睁着眼守着,连觉都不敢睡?
宁欢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,在陪了江屿知片刻后,他轻手轻脚地溜回了房间,慢慢钻进黎川柏怀里。
男人显然没睡熟,门口刚有动静,便睁开了眼睛,“怎么了宝贝儿?”
他的声音带了些沙哑的困意。
“你是个好人。”宁欢想了半天,默默说出这句话。
黎川柏瞬间清醒了大半。他低头看向怀中的人,语气带了三分紧张,“什么意思?又不合适了?又想跟我算清了?”
宁欢被他这反应气笑了,“夸你也不行?”
黎川柏却松了口气似的,重新把他按回怀里,低声骂道:“小王八蛋,以后少夸这俩字!”
清晨五点左右,窗外的天泛出一层极淡的鱼肚白。
宁欢再次拖着身子去看江屿知。一整夜没合眼,再加上担忧,他的脚步有些虚浮,意识也昏昏沉沉,眼前时不时发黑。
他的卧室距离江屿知的病床隔了两个房间,等他到了那里时,只见江屿知身边那个总是笔挺如标杆的保镖,此刻恭敬地立在病床旁边。
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江屿遥,正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肩膀微微颤抖,眼睛瞪得老大。
他死死地盯着窗帘方向,像是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。
天色正在一点点亮透,一缕晨光落在江屿遥脸上。那张原本还算红润的脸,现在居然毫无血色。
江屿遥这诡异的模样把宁欢吓了一跳。
他顺着对方视线看去,只见那里正立着一道身影。
那是个背对他们的男人,此人身高大概一米八多,宽肩窄腰,身着得体的藏蓝色休闲西服,整个人身姿笔挺,宛如青松,周身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。
听见身后的脚步,男人转过身,一双桃花眼深邃如夜,眉宇间透露着疲惫,有光洒在他的面庞上,为那份不怒自威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温柔。
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宁欢脸上时,却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原地。眼中的温柔和疲惫刹那间褪去,只剩下全然的错愕。
而宁欢也怔怔地望着他,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,却两顾无言。
宁欢曾看过这个男人的照片,那时他还因为江屿知说他像对方而生气。
可实际上,宁欢不得不承认,他们确实有相似之处,不过相比之下,江屿知显然更像对方一些。
眉眼间的轮廓,和微微上扬的唇角,都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只是对方身上那股沉淀了半生的威严,是江屿知再怎么模仿也学不来的。
这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场,不用说话,光是站在那儿,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。
眼前的人,看来就是在电话里侮辱宁欢的江露白了。
宁欢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。
他听江屿知说过一些关于江露白的过往,而那些故事里总带着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传奇色彩。
这太远了。
可如今这人,就站在自己身前,身上的气场是那么的真切。
宁欢的心脏开始怦怦乱跳,他想大声喊黎川柏过来,或者喊醒江屿知。
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,他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,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露白向他走过来,停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。
“跟我走。”江露白只说了三个字,便率先朝着病房里的小花园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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