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临湘拽了拽他衣角。"一起喝。"她指了指自己床头的药碗，"我喝苦的，你喝甜的。"
他弯腰替她掖了掖被角，眼睛弯弯："好。"
村长抱着红布包往外走，脚步轻快得像个少年。
他知道，这对小鸳鸯的劫，算是过了。
可医仙谷的劫...还在后头呢。
村长刚跨出门槛又折回来。
红布包在掌心拍了拍，目光扫过炕上紧握着的两双手。
"鸳鸯佩这两日发烫。"他指了指临湘腕间的九曲鸳鸯佩，"昨夜我替你们把脉，小裴郎的脉息里有禁咒的引子——”
"医仙谷圣佩和九曲鸳鸯佩是一对。"村长摸出块旧绢帕，抖开是半枚残破玉牌，"当年谷主说过，当九曲鸳鸯佩之主（临湘）为守护伴侣（裴雪青）甘愿赴死，而伴侣（裴雪青）愿以生命禁咒回应，并成功取得圣物时，便是天命姻缘，当受谷中古老婚仪祝福，可得先祖庇佑，福泽绵长。
"天命姻缘。"村长把玉牌拍在裴雪青掌心，"谷里最老的婚仪要启了。
先祖碑上会刻你们的名字，往后百年，雷劈不着，灾星绕着走。"
裴雪青的手在抖。
临湘的手指悄悄勾住他小指。
两块玉佩，像团活过来的火，沿着血脉往心口钻——
"婚仪要准备多久？"她声音里带笑，烧了三天的嗓子还哑着，"我可等不了半年。"
"最短三日。"村长从怀里掏出个雕花木盒，"谷里早备着喜服。
当年我给老谷主当伴郎时，他说过，若有一天圣佩认了姻缘......"他突然哽住，抹了把眼角，"去后山石洞取先祖的同心锁吧，小裴郎。"
裴雪青起身时差点栽倒。
临湘要扶，被他按住手背："我没事。"他弯腰替她掖被角，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痕，"等我回来。"
门"吱呀"一声关上。
临湘盯着窗纸上映着的两个摇晃的影子——村长的佝偻，裴雪青的清瘦。
"小姐？"阿秀端着药碗进来，"喝药了，我给您准备了蜜枣。"
临湘接过药碗。
苦药汁滚进喉咙，阿秀递来蜜枣，甜腻的口感在口腔炸开——是裴雪青总说的"先苦后甜"。
她望着门口，听着远处传来的脚步声"咔嗒"一声。
门被推开。
裴雪青站在逆光里，掌心托着枚青铜锁，锁身上的红绳还沾着露水。
他眼尾泛红，却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，
村长从他身后挤进来，手里举着套大红喜服："今晚就拜堂！
我让阿秀杀了老母鸡，阿旺去摘野山椒——公主爱吃辣，我记着呢！"
灶房里飘出的辣香混着药气漫进屋子时，阿旺掀开门帘跑进来，脑门沾着野山椒的籽："村长！
后山石壁的红布被风掀开了！"
裴雪青正低头理喜服的盘扣，闻言指尖一顿。
村长手里的蜜枣粥差点洒出来，颤巍巍扶住门框："走，去看看。"
临湘跟着出门时，裴雪青悄悄往她手心里塞了颗蜜枣。
她捏着甜津津的果子，看村民们围在山壁前，腰背挺得笔直，像在朝圣。
山壁上的壁画已经褪成青灰色，却还能看清：一对男女跪在蒲团上，女子腰间挂着与临湘相似的玉佩，男子手中托着青铜锁。
下方密密麻麻刻着小字，最显眼的那句被村民用红漆描过——"圣佩认缘日，先祖赐福时"。
"这是医仙谷传了三百年的仪式。"村长抹了把眼角，"老谷主说过，只有圣佩自己挑中的姻缘，才有资格受这壁画祝福。"他朝临湘和裴雪青拱了拱手，"当年老谷主成礼时，也这样被先祖看着。"
村民们慢慢退开两步。
阿秀的小女儿攥着娘亲的衣角，脆生生问："阿娘，他们是不是和画里的神仙一样？"
"是。"阿秀摸了摸女儿的头，目光扫过临湘颈间的圣佩，"圣佩认了谁，谁就是谷主，就和画里的神仙一样。"
临湘摸了摸发烫的耳垂。
她从前总觉得，皇家的婚是棋盘上的子，是权力的秤砣。
可此刻山风掀起她的发尾，裴雪青的影子和壁画里的男子重叠，她突然想，这样一场无关龙袍凤冠、只关心跳的仪式才最适合她。
裴雪青站在她身侧，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从第一眼见到公主……掀开帐幔的瞬间，他被扑面而来的旖旎气息包围。凌乱的青丝间，嫣红的缎带随着呼吸在锁骨处起伏，半张素颜沐浴在晨光里，眼尾嫣红，勾魂摄魄。。
曾经那些狼狈的、滚烫的、见不得光的心意，此刻全被壁画上的先祖看进眼底。
"临湘。"
他突然单膝跪地。
山风掀起他的衣摆，露出膝盖处蹭的泥点——方才去后山取锁时，他跑得太急，在青石板上摔了一跤。
临湘愣住。
裴雪青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手背，他仰头看她，眼尾还留着方才擦泪的红痕，"雪青知道您的身份，婚礼是雪青奢望了。可我...只想要这一时，奢望这一时，天地为媒，先祖作证。"
他从怀里摸出同心锁，："这仪式无关身份，无关权力。只关...只关我想叫你一声'娘子'，哪怕只是当下，能让我堂堂正正的叫一声“娘子”。"
村民们屏住呼吸。阿旺的野山椒掉在地上，滚了两步又停下。
临湘的指尖在抖。
原来最珍贵的"名分"，从来不是金册上的字，是眼前人跪着说"我只要你"。
"可愿...与我共受先祖之祝？"裴雪青的声音发颤，心中忐忑。
临湘低头看他。
他发顶有根翘起的碎发，是方才跑太急被树枝勾的。
她突然伸手，替他理了理乱发。
"裴郎。"她开口，声音轻得像落在雪藤上的麻雀，"我觉得...经过生死危机之后，甜要来了。"
裴雪青的眼眶瞬间红透。
他握住她的手，把同心锁按在两人掌心。
山壁上的先祖们沉默地看着，看这对被圣佩选中的人，在烟火气里，把往后的岁月，慢慢焐热。
村长抹着眼泪往回跑，阿秀追着喊"喜服别碰着灶火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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