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映诺的手依旧搭在乐风的狼耳上，指尖微微蜷缩，似乎还在适应刚刚发生的一切，整个人都显得慢慢地，视线从狼耳缓缓移至尖利的小牙。
“你……咬我。”
声音依旧平静，甚至有些迟钝，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，神情认真，却能明显察觉到这时的小闷葫芦迷茫不解。
乐风的耳朵抖了抖，大尾巴也不自觉地甩了甩，显得有些局促，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，像是有些懊恼，狼性使然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状态彻底暴露那微小的情绪。
理智与天性疯狂撕裂，口中的味道叫他彻底铭记，麒麟血的特殊气味儿勾着小狼口水泛滥，绿瞳的颜色也悄无声息加深，有意无意往脖子上的伤口瞥去。
张映诺动了动手指，像之前撸狐狸那样，摸着小狼崽儿的耳朵，不出意外的看到毛茸茸耳朵一抖，大尾巴晃动的幅度变大，喉间溢出哼唧声，动物的野性完全取代人性，而那缥缈的神性也消失殆尽。
这一瞬，好像真正抓住了乐风。
“你……”张映诺虽然思维迟钝许多，但一直没有暂停思考，趁着间隙，他开口：“不是人。”
目光跟随在那略显讨好意味儿的狼耳：“不是狐狸。”
“喜欢吃，又不能吃……规则吗？”
尾巴翘起在半空，形成月牙般的弧度，理智回归，眸中瞬间清明，四目相对之时，张映诺撑起身子，微微歪着头，暴露那道伤口，橙黄光线映着鲜红的血，麒麟血的引诱再次吸引住乐风。
他轻轻捏住乐风的尾巴，语调缓慢而又平静，低声问道：“会消失吗。”
而这句话，乐风没有注意到，正暗戳戳凑近他的脖子，露出锋利牙齿，又不知想到什么，收敛了牙齿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。
张映诺看出他的念想，稍微往后仰了下，对上幼狼的眼睛， 沉默片刻，才问出了个意想不到的问题：“你是族长？”
绿瞳映出男孩儿的冷静面容，晃动的尾巴忽地一停，火折子的光被风残蚀后，寂静便有了重量。
七米外的高树，枝叶正缓慢渗出夜露，一滴水珠悬了许久，终究落下。
水珠滴在枯叶上，激荡震颤，啪的一声，碎成齑粉。乐风眸中清明一瞬，睫毛轻颤，目光掠过男孩儿腕侧缠绕的丝带，一半在自己头上，一半还是留在他身上。
亮眼的粉在眼中却是乌黑乌黑的，像黑褐色的血渍，又像陈旧伤疤。
化不掉。
张映诺盯着他，仿佛和族长的面容重合，相融，瘦削孱弱的身体笔直，天塌下来都由他的脊梁扛住，从不会在乎自己。
刹那间，那股熟悉的气息又藏匿在底，乐风低头嗅着他的麒麟血，像幼狼哼哼唧唧，轻舔一下。
张映诺从回忆中挣出，瞳孔放大，呼吸都停了一瞬。
而下一刻，乐风扬起拳头狠狠朝地面一砸，焦躁不已的竖着尾巴，眨眼间就跳出气味儿旋涡，快速爬上一棵树上，蹲在在枝干上，皱眉不语，停了十几秒，似乎终于忍不住，站起身，对着月亮“嗷呜！”
欲求不满的怒音夹杂在其中，张映诺呆愣地坐在原地，眼睛都不眨一下，仰头看着小狼版乐风。
叫完，乐风就沉默了。
耳朵耷拉下来，尾巴也夹起来，默默隐藏在黑暗中不愿出来。
从肢体动作就能看出他的窘迫。
而后，一道声音从上面传来，低沉又冷冽“张映诺，不要用血吸引我。”
“太香了，我会忍不住……”弄死你。
他完全没有在意那个问题，也许满心都是麒麟血，又或者不愿回答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。
张映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，看着乐风，就脱口而出了。
他撑着地面，借力起身，虽然看起来很正常，但动作间却透露着缓慢的调调，从背包里拿出小盏油灯，用火折子点燃，来到树底下，一动不动站着，静静等待。
灯芯燃烧像洇开的橙花，温凉褪成刺骨冷感，落影碎成拼不起的月光，小小光圈里，一对耳朵悄然竖起，暗影落在男孩儿头顶，他一转身，就看到面无表情的乐风。
风吹过时，斗篷衣摆微微晃动。
张映诺没说话，他蹲下身子，握着的锁链铁环缓缓伸到乐风的脚踝上，只听咔哒一声，就将乐风牢牢锁住，他盯着那铁环，黑沉沉眸子透着认真，不知在想什么，呢喃自语道：“锁住了。”
乐风对于他的举动没什么反应，锁链这时候断开，确实引人怀疑，黑黢黢的头顶暴露在眼中，想到刚刚他抹耳朵的样子，就丝毫不客气，rua了他毛茸茸的头。
张映诺的头发很软，手感很好，控制不住又揉了揉，直到将他头发揉乱成一团，才堪堪停手。
闷瓶子仰起头，凌乱翘起的短发、圆润的黑葡萄眼睛、略显老成的神情，乖萌的让人心颤。
像小猫收起利爪，露出圆滚滚的肚皮，全心全意信任自己。
乐风握起的拳头松开，而又再握起，好半晌才忍住没摸，脑子突然蹦出一句话：到底谁是小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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