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来之不是没有被人夸过悟性高，但跟在后面的话总有批评，鲜少能听到真情实意的夸奖。
他垂眼看着地上的裂纹，被摸了好几下脑袋才不耐烦退开。
“小爷当然是天才，还需要你说。”
季来之仰眸看着锦辰，高束马尾怀抱长剑，数不尽的意气。
开口时却仍然是排斥，近乎倔强的排斥，“你一个教习先生，怎么还干起监督练功的活，和你有什么关系？”
剑庄里的教习先生大多只教功课和处世之道，避免日后成为大字不识的武瞎子。
锦辰唇角漾起弧度，“我接了你外公的委托，如何教，教什么，是我的事情。”
季来之总是说不过这个人。
他强行掐灭心里那点希冀，少年心性总不服输，“你只要在观云院一日，我就总能让你吃瘪。”
说罢转身就想走，却被锦辰拎住后衣领。
“休息一刻钟，喝点茶，待会继续练。”
锦辰的语气不容置疑，又从身后传来，突如其来的被掌控感让季来之头皮发麻，有种怪异又陌生的不适应。
季来之发誓，一定要让这个人狠狠摔个跟头！
次日，书房。
少年歪在木圈椅里，护腕磕得案几咚咚响，一点也不安分。
见锦辰坐上案首翻开书卷时，季来之忽地支肘笑吟吟道：“昨夜梦见你掉进粪坑，今日特备薄礼，去去晦气。”
锦辰闻言，倒也不恼，好整以暇抬眸看去。
季来之朝他缓缓伸手，趁其不备猛地打开藏在案几下的铁笼。
只见那笼中窜出条碧鳞小蛇，张着毒牙就往锦辰脖子上蹿。
这次稳了！季来之心想，恶劣勾唇露出虎牙，笑意却骤然僵在脸上。
锦辰竟然徒手抓住了那条蛇！
季来之甚至没有看清锦辰究竟做了什么，几个瞬息间，碧鳞毒蛇就温顺盘在他手上，嘶嘶吐着信子。
季来之：“……”
大事不太妙。
锦辰凉飕飕开口：“碧鳞毒蛇，中原六毒之一，被咬伤即吐血不止，半个时辰内必丧命。”
他每说一个字，气势就更冷一分，季来之只觉得冷意沿着脚底往上爬。
“季来之，你今天不用学功课了。”
季来之怔了一下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接下来发生的事，丝毫不受季来之的控制。
锦辰不由分说擒住季来之的双手，不顾挣扎抽出他的腰间系带，将两只手腕绑了起来吊在头顶，
“锦辰！你要干什么！”
季来之拼命挣扎，抬脚去踹却被轻易抓住，满身武功绝学在锦辰这儿仿佛都失去作用。
他察觉到彼此之间力量的悬殊，满心只剩下惊慌。
片刻功夫，季来之被吊在书房门口，脚踝并在一起被捆住，脚尖离地几毫却触不到，全身仅靠被束缚的双手支撑。
季来之不得不用内力撑着核心，整个人都处于极端惊愕和无所适从中。
他从小到大受过那么多伤，头破血流都是常事，后来到处惹祸更是经常被揍得不轻。
但从来没有这么屈辱过！
“锦辰！要杀要剐随你便，你凭什么把我吊起来！”
季来之满脸怒火，眼尾的朱砂被气得更加昳丽，活脱脱把少年相搅成艳鬼魂。
锦辰手拿戒尺站在他身前，淡淡凝着季来之，压迫感始终萦绕在周身。
“你欠管教，而如今恰好是我的责任。”
戒尺挑起季来之的下巴，带着薄茧的手指按上季来之颈后的胎记，远远看去倒像是锦辰将他搂抱在怀里那样。
越发靠近的距离，只会让季来之觉得难以呼吸，不自觉地微微发抖。
“明天还要默写江湖录，不打手。”
锦辰语气冷淡，戒尺往下移，“打三十下，自己数。”
季来之震惊：“你敢……啊！”
闷响声啪的一下。
季来之活了十八年，头一次被教训是打屁股，还是用戒尺！
“锦辰！我不会放过你的…啊！”
锦辰再用力三分，嗓音低沉，“你再多嘴，就打五十下。”
季来之愣是把骂声憋了回去，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堪称屈辱的教训。
“三十…就三十，你赶紧的！”
堪称单薄的长衫根本挡不住什么，戒尺甩下来又狠又快，还总是换方向。
季来之刚开始还能倔强数着，到后面嗓音都沙哑了，疼得厉害。
恍惚间，季来之竟然莫名想起幼年时的那幕。
剑庄里多了处极其危险的机关阵，他和季思尧都忍不住去看，季远山得知后狠狠教训了一顿季思尧，那日也是这样的惨烈。
那时候，很小的他就不太明白，爹爹为什么只会训斥弟弟，到底是不关心他，还是和伯伯们说的那样太宠爱了呢。
“十六……呜…”
季来之被打回神，忍不住泄出一丝哭腔。
锦辰听见微弱哭腔，骤然停手，又按了一下季来之的后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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